草木葱茏，阳光普照大地，昨夜辛劳的松，脚挨着脚躺向了一排。他们身边洒落着颗粒饱满的松果，这是他们的劳动报酬。午夜梦回时，多少人见过一群松鼠轮流挖土填坑，平整地面的壮观情景？
因为那个土坑在袁志权的认知之中，已经无法进行改变，所以邵萍对可爱的松鼠下了毒手。并用松鼠扔在坑里的松果，作为松鼠的酬劳，这叫什么？吃你的、用你的，还要白嫖你？
当代资本家邵萍毫不愧疚，保护环境人人有责，松鼠乱丢垃圾，他小惩大诫也是件合理的事。
牛二家，袁志权从床上爬起，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自在，他唯一的感觉就是，夜晚过得竟然那样快，他感觉自己没有睡多久，就被牛二叫醒。
“铁蛋，起床吃早饭了！”
“来了！”
袁志权应了一声，起床穿衣服。
事实上，时间过得快不是袁志权的错觉，在袁志权进入休眠状态之后，他就更替了心象世界的白昼与黑夜，袁志权躺在床上的时间不超过半个小时。
邵萍无法影响任务目标的思想，这件事系统都做不到。牛二等心象世界的虚构人物，只会觉得睡得不好，身子有点疲惫，不会想到有个幕后资本家，丧心病狂地调节了时间，而袁志权却是实际感受到这种变化落差，时间一长必有所察觉，可他呆在心象世界的时间不过三天。
邵萍这样做，也是事出无奈，正如许珊说的，精神治疗、心理矫正是个长期的过程，他想要把袁志权改造了一个正常人，就得把一天的时间掰成两半用。虽然这样会增加任务目标的精神负担，但是熬夜三天大概死不了人吧。
嗯……大概……
袁志权没有多想，穿鞋下地之后，拿了牙刷和盐水漱口。一把破牙刷他从来不稀罕，但却是他现在唯一能感受现代气息的物件。牛二一家没有搭配牙膏，根本原因就是贵。跟村里的绝大多数人一样，他们用的是盐水含漱然干刷的办法。
牛二家只有一个漱口杯，一家人要轮流使用。袁志权拿漱口杯接水，拿牙刷刷牙的时候，比他自己想象的更要适应。
早餐是昨天晚上没有吃完的地瓜糊糊，还有完全冷掉的腌菜。两盘腌菜都只剩下半盘，袁志权上桌之后端起碗就往里送，喝粥的声音大得其余三人频频侧目。
放下碗之后，袁志权不拘小节地用手擦嘴，浑然不见昔日的大少爷架子。
“爸，妈，妹妹，你们吃啊？”他不解道，“都看着我干什么？”
罗秀娥笑了出来：“昨天晚上看你才喝半碗粥，妈还想着你的病没好，想着今天再去问问你生根伯，要不要再开几剂药。”
“不用，我感觉身体棒棒哒。”袁志权说着展示手上压根看不见肱二头肌。
牛二看到儿子重新生龙活虎，心里感到高兴，嘴上却说着反话。
“瞧你得瑟的！再逞能病了，我可不管你。”
夫妻二人，谁也没有提袁志权昨晚离家出走的事。
牛春花少不更事，烦恼挨不着她的边。
“哥哥，又可以爬树摘果子给我吃了。”
小馋猫手里捧着地瓜糊糊，心里还想着酸甜的野果。
每年的四到六月份，是桑葚的采摘时间，山里的气温低，延长了半个月到一个月，营养物质沉淀得更加充分，桑葚在嘴里咬破薄薄的皮，像是饮下了一泡果汁。
“整天想着吃。”
罗秀娥嗔怪道：“一天到晚净想着吃的，哪天有人拿吃的哄你，你跟人家走。人家把你卖了，你还帮着别人数钱。”
“才不会呢！”牛春花嘴巴呶得老高，“其他人给的东西，再好我也不稀罕。”
“妈可记住了，春花你可不能抵赖啊。”
“哼！”牛春花小脑袋一甩，脑后的麻花辫跟着晃悠。
袁志权埋头喝粥，撇去成见，煮化了的地瓜香浓稠，少数盐巴让粥带点咸，使人食指大动。
桌上的两盘腌菜，袁志权伸筷子要挟，两根长长的头发，在菜里跟他招摇。他的筷子顿了一下，挟走菜里的两根头发，腌菜就地瓜粥喝得不亦乐乎。
“教育效果初见成效。”
可以看到，袁志权的思想，逐渐向正常人靠拢。
到目前为止，第一阶段的教学任务已经完成。第二阶段的教学任务，就没那么简单了。
一家人吃完饭过后，牛二扛着锄头对袁志权说：“牛二，你跟着你娘去村长家割稻子，我跟你妈跟人家谈好了工钱，按大人的一半付钱。”
这个村长是谁？
袁志权好奇这个穷山沟沟，一个村长为什么请得起人干活？而且听起来，这个村长雇的人还不少。
“爸，我知道了。”
袁志权乖巧地点头，他对收稻子没有清晰的概念。
“到了村长那儿，铁蛋你要管住自己嘴巴，不要乱说话得罪人。”
村长在村子里一手遮天，什么贫困名额、征地款，都是他说了算。要是有人得罪了村长，那人就别想着继续在村子里呆下去了。
袁志权没有将罗秀娥的话放在心上，只是一昧地应和：“妈，你放心吧，我没事干嘛去得罪别人。”
牛二吃到袁志权保证，心收到了肚子里。心道有秀娥看着，铁蛋应该惹不出什么大事。
家里只剩下牛春花一个人，罗秀娥临出门，对牛春花叮嘱道：“我和你哥出门了，春花你做你和你爸的饭就好了。”
去村长家收稻子还管饭，一大锅饭有五花肉，猪油渣和白菜叶子，油水比得上自家逢年过节。铁蛋跟着过去吃饭，肚子里有点油水，好得会更加地快。可惜，只管中午那一顿饭，而且这样的机会也不多。
村长家开的收割机，一下子就能把地里的稻子割好，能顶上十几二十个人同时动手。就几亩半山腰上的田，收割机不好开上去，才有这样的好事轮到他们头上。
罗秀娥拿了两把镰刀走在路上，去做工的人都要从自家带农具。
路上有七八个人，跟罗秀娥一样，领着自家的孩子。
“秀娥姐，上村长家收稻子啊？”
有人跟罗秀娥打招呼。
罗秀娥笑着回道：“是啊，时候也差不多了。”
那人看到了四处打量的袁志权。
“你家铁蛋找回来了？”
“找回来了。”
搭话的人昨晚找袁志权时，虽然人最后是她家男人找回来的，但也出了不少力。
罗秀娥时刻谨记做人要本分，拉着袁志权过来：“铁蛋，来你黄姨说谢谢。”
袁志权不是原来的牛铁蛋，对村子里的人都不认识，无所谓地说道：“谢谢黄姨。”
那人笑着夸奖道：“你家铁蛋真有礼貌，不像我家那小子，成天在外面野。”
两人相互吹捧，罗秀娥礼尚往来地赞道：“你又谦虚了，我可听说了，你家铁柱下河摸鱼的一把好手，经常带着鱼虾往家里送。”
“都是小孩子胡闹。”
两人又是一番寒喧，罗秀娥带袁志权去村长的地做工。
那人看罗秀娥走完，转头就跟自己家老人说起了她的坏话。
“看她那个得意劲儿，半夜叫醒人帮忙找他家儿子，不是我主动开口，她都把我们家当成透明人。”
“不就是去村长家做工，可以吃五花肉焖饭吗？这有什么了不起的，他们家铁蛋那个样子，吃龙肉也虚不受补，白糟蹋粮食。”
典型的吃不到葡萄就葡萄酸的心态，她家儿子吃完饭就出门野了见不着人，桌上坐着她家男人。
“你嘴上积点德，有你这么说人的嘛？”
女人不依不挠道：“我说的不是实话吗？有像她那样做人的吗？你说，那村长怎么就千挑万选，选秀娥去收稻子？”
男人端着碗喝水，突地重重地放下碗，教训自家婆娘。
“你怎么就管不住自己那嘴儿？！”
“这话你在家里说说算了，不要在外面与人乱嚼舌根。要是传到村长耳里，我们一家都没有好果子可以吃。”
男人显然知道点内情：“你以为那五花肉焖饭，是那么容易吃的？不选秀娥和她家铁蛋吃，难道还选你不成？”
“选我怎么了？”女人很不服气，“我干活手脚不比秀娥麻利，我们家铁柱长得又高大，收稻子肯定比她家铁蛋快。”
“呵。”男人嗤之以鼻，“你就省省心吧，千万别把村长念叨来了，那我们家可真要倒八辈子血霉了。”
“唉，你这人……”
女人想不通，有免费的五花肉焖饭吃，怎么在男人嘴里变了味。
“把话说清楚，说话说一半，我晚上睡觉都睡不塌实。”
男人被女人缠得怕了，终于松了口。
“你得事先发誓，不能跟其他人说。”
女人关了窗坐在男人身边：“我发誓，我发誓，你赶紧跟我说说这里的门道。”
“我问你，那村长一家什么时候大方过？”
“没有。”村长一家虽然在村里最有钱，但是一两咸盐都要跟别人算清楚。
“那他突然大方起来，请人拖着小的割稻子，还管五花肉闷饭，你不觉得奇怪？”
“这么一说，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。”
“你实话跟你说，村长家的养殖场，又要扩大一倍了。”
“扩大一倍？”
女人瞠目结舌，村长家的养殖场几十亩，比几户人的田地加一起来还要多。
“不对啊，我记得村长家养殖场旁边，都种着其他人的稻子，他拿什么去扩？”
“唉！你真是个猪脑子！”
男人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非常明了。
“我再问你，秀娥家的田，是不是在养殖场旁边？”
女人听到这里懂了，乐道：“那他们家可就倒霉了，幸好我们家的田，不和村长家的挨在一起。”
“可不是嘛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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